21/01/2021Text: Helena Hau

Netflix紀錄片My Octopus Teacher：與八爪魚做朋友，在迷失中尋回生命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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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有得意時，便有失意處，關鍵是在起伏中，如何結束沉淪，並從中爬起來？

　　Craig Foster是一名電影工作者，拼命工作大半生，卻陷入了人生低潮。失衡的生活，還有工作遺留下的壓力與焦慮，讓他好幾個月都無法入睡，甚至無法再拿起攝影機和走進剪輯室，就連家人也無所適從。想起兒時經常在海邊玩耍的岩岸、潮間和海藻林，他決定帶著家人重返海邊生活，回到成長的地方——南非開普敦，更重新跳進舊時經常潛水的海域——風暴角，非洲尾端那片波濤洶湧的大海，也就在那片海域，他找到了釋放的感覺，也遇上了讓他找到出口、一生受教的「她」。

　　My Octopus Teacher是Netflix去年推出的一部紀錄片，它沒有頂級的攝製團隊與製作，由主角Craig Foster作為第一身敍事者，分享自己和海底的一隻雌性八爪魚，從相遇、相識，或許還有心靈上的相知，到經歷分離、死亡的過程。

跨越物種的信任和連接：謝謝你相信我

　　在寬廣的大西洋下，海浪毫不客氣的拍打著岸邊的礁石，激起千層浪，隨著Craig Foster潛下水底的視覺，洶湧似乎逐漸褪去，煩惱和憂愁也都煙消雲散了。為了更融入其中，Craig僅戴上潛水鏡、穿上蛙鞋，在沒有氧氣瓶、沒有潛水服的情況下，穿梭於一片海藻林中，然而，一個覆蓋著貝殼和石頭的物體吸引了Craig。

　　原來那是一隻正在用貝殼保護自己的雌性八爪魚。伴著好奇心，一個大膽的想法因此萌生——若每天都來找她，會怎麼樣？於是，Craig每天都來到這片海域，尋找她的身影，悄悄地隨著她游到了她的棲身之處，在旁邊靜靜的觀察；與此同時，他重拾攝影機，拍攝她的動態。

　　在第26天，兩個生命體打破了物種之間的隔膜，在她願意伸出一隻觸手去觸碰Craig的手指那刻，那是種跨越物種間的信任及連接，沒有言語、只有情感。隨著Craig每天的到來，「她」也逐漸習慣，從一開始用貝殼當盾牌保護自己，用海藻包裹自己，到不再躲避，甚至游到Craig身上嬉戲……

　　人類和海洋生物的關係，驟眼看，怎麼都是兩種與別不同的個體，一種不平衡的關係，但偏偏這兩者大不同的生命體所產生的情感和之間的關係卻是私密的，更有著不可言喻的影響。

生命影響生命：慶幸你在我迷失時出現

　　海底的生活除了悠遊自在，同時亦處處充滿危機。貓鯊是八爪魚的天敵，牠們靠著嗅覺尋找獵物。在Craig每天潛入海藻林找老友時，也親眼看著「她」躲避貓鯊追捕的狼狽與不安。作為記錄者，他不想打破大自然法則的界線，當眼睜睜看著貓鯊咬斷「她」的一隻觸手，他心裡瀰漫著不安和忐忑，他意識生命的脆弱。當他見證「她」驚人的復原能力，以及再次遇見貓鯊時聰敏的應對，潛移默化中，他也在改變；Craig變得對身邊事物關心起來，每天上岸便會與兒子分享海底遇見的事物；他變得有同理心，學著設身處地的思考，就像當初學會如八爪魚般思考去尋回她；漸漸地，他意識到身邊無論多小、多不一樣的生命體，都很重要，都有屬於自己的使命與歸屬，當看見「她」對於生命的執著，他亦不再消極，重新思考「生命」。

　　由頭到尾，他都稱這隻八爪魚為「她」，如朋友般親切。他每天都期待遨遊在海藻林中，看看她今天會做甚麼。由充滿敵意到變成朋友，當中的信任和連接是無法騙人的。從捕食、玩耍、躲避天敵的追捕，你都可看見不同物種的智慧。然後，出於本能的求生欲卻在繁殖下一代時，願意作自我犧牲，都不得不讓人讚嘆。儘管是不同的物種，不同的外貌，不同的生活習慣，其實與我們都很相似，甚至比我們活得還通透。

　　Craig一直想要打破作為局外人的角色，然而，卻是千萬生物中的一隻八爪魚讓他懂得自己不是自然界的過客，而是其中一員。那片海藻林於他而言，就像是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星球，而她就像是他的人生導師和老朋友，讓他脫離疲憊不堪的狀態，感受到甚麼叫「融入」，並在迷失中尋回自我。這325天，幾乎是她的一生，而在Craig長長人生中，或許只是一點，但這一點卻是刻在心尖上的一點。她的消逝並沒有抹滅生命的本質，50萬隻幼崽上因此誕生，同樣地，牠們要在沒有庇護下，在找到屬於自己歸屬的過程中，面對困難、學會成長、經歷生死……

　　我們常聽說生命影響生命，究竟這是怎樣的一回事？自此之後，Craig亦如常每天潛水，但他不再是一個人，他帶著兒子，一同潛入海底，去探索、去發掘、去感受。同時，他亦成立了Sea Change Project，與一群潛水員一同終身守護這片海藻林。

　　Craig與她的故事，讓筆者想起了莊子那則「朝菌、蟪蛄，冥靈、大椿」的寓言故事，儘管是不同的生命，不同的存在，但他們可有自己所要經歷和見證的東西，然而朝菌不知晦朔也好，蟪蛄不知春秋也罷，其意義從不在於長短，而在追尋本質的過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