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3/2020Text: Helena HauPhoto: Helena Hau
李繼忠個展「通向深海的狹道」:重述主流歷史以外,香港難民於南石頭的故事
今天不知明日事 ——「長夜將盡」
展覽中一個長達21分35秒的雙頻錄像「長夜將盡」就是以受害人與旁觀者的角度出發,以一男一女的對照敘述難民所內發生的故事。其實兩段錄像的對白不少來自一個九旬老婆婆碎片化的記憶和經歷,是李繼忠的一個訪問內容。
他,是在頒布「歸鄉政策」後,領了數天食糧,趕上開往廣東南石頭的免費單程船的難民;而她,則是被徵到難民營以勞動、耕種換取剩飯餘羹過活的人。「她」和「他」的對照敘述看似獨立自白又似是對話,只是一個講述著牢內的故事、一個講述著牢外的故事,但某程度上,他們都身處同一個牢籠。
影片開始,是一把女聲形容著被徵去難民所勞動的日子;她不敢用水井裡的水澆作;印像中,那口井必然是被日軍加了「東西」,她以勞動換取難民吃剩的紅米雜米,有時還參雜著頭髮,難吃但沒辦法!
在監獄裡,他失去了認知時間的能力,日軍在他身上不斷進行活體實驗所帶來的痛楚,成了他量度時間的能力,亦是「反覆生滅」的經歷。
她看著一艘艘載著香港難民的「大眼雞」到達珠江口,卻又不准泊岸;經檢疫後,沒病的就去難民所;有病的,就留在船上。幾天後,船上的人都病倒了,日本人就直接開著巡邏船,將船撞沉。那些日本人開玩笑說,「那裡是浮動的地獄。」
他說,他們將他的舌頭一點一點地切走,說是測試切到甚麼程度才說不了話。
她說,當初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可見他們只想用最快的方式解決人口問題;那幾個月的清晨時分,就有屍體被抬出,然後放入「化骨池」,一層又一層……
他說,他們都說難民有罪,一開始大家都很力竭聲嘶地喊著無辜,不過後來也慢慢相信自己真的有罪,因為這樣,囚禁才可變得順理成章。
她說:他是雙手烙上煙花的人。
那是日本兵用高溫金屬柱直接烙在皮膚上,觀察雙手的創傷要到何種地步才不能緊握。
她說:明天你真的打算走嗎?
他說:可能走不了,圍牆上都有電網。
她說:走過了圍牆,就不要再回頭。
那晚,煙花盛開,是為慶祝昭南佔領地政府,又剛好是我們的春節,日本陸軍申請了在廣東放煙花。
他說:就在昨天,煙花和燒夷彈一起運過來了。
她說:煙花是由人的磷火做成的,我知道宿舍旁邊有座煉人爐。
他說:我想帶你離開難民所,但我很怕再過一般人的生活。
她說:知道對方確切存在就行了……
他說:到了外面,你想要甚麼?
她說:寫一封信就夠。
煙火結束了,只剩下硝煙,吹向難民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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