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4/2015
眼大、耳長、咀細的基督
白水
白水
白水(1948-)廣東南海人,澳門出生,香港長大。羅富國教育學院畢業後到中大崇基學院讀哲學,1977年畢業後獲法國政府獎學金到巴黎學習,修讀新聞從業員課程、翻譯、哲學(美學)。一直停居巴黎。名片上自我介紹:西洋文化史,博物館講解員。
Art Walk@Paris
跟上星期介紹過的「歐洲妹」木乃伊肖像畫比較,這幅「基督與梅納院長」有顯著不同的風格。前者很寫實,後者脫離寫實的興趣。地域同是埃及,從風格上講,「歐洲妹」是羅馬埃及,其中的文化因素仍有很強的希臘美學元素,寫實;到六世紀,西羅馬已崩潰,新興的基督教文化取而代之,希臘美學元素逐漸受壓,甚至到後期,基本上消失。觀賞藝術愈來愈變得刻板,簡單。
這幅難得的考古發現是在埃及中部Bawit的一所隱修院內尋獲,算得上是很完整藝術品,非常珍貴。畫中右邊的是基督,手拿聖經,身穿黑袍,光環右邊寫著「救主」字樣;左邊的是該修院時任院長的梅納,左手拿著一卷軸,可能是寫上該修院的會規。他們的腳下踩著些植物。光環及黃昏背景使他們倆好像離地昇起的感覺。
這幅「基督與院長」很代表科普特藝術(Coptic Art)的特色;這種藝術形式在埃及3至12世紀流行。特點是輪廓細節都簡化,無立體感,更談不上透視學。作品比較小規模,可能是缺大量的財政資助的緣故。羅馬帝國崩潰是城市走回鄉村的分散過程,形成基本上是自給自足比較封閉的小農經濟。藝術品不再使用昂貴的材料。
教會自始就不太重視觀看形象,早年的教會組成主要是猶太人,他們都不准用形象表示神。但早期的教徒愈來愈多來自俗世文化(希臘羅馬),而大部分不識字,唯有勉強容許用形象講聖經及教會歷史。新宗教的傳播就要靠這些符號化的連環圖。人像往往畫得眼大、耳長、咀細、鼻小頭大。那是按聖經的提示:闊大的眼睛象徵精神的眼望透物質的世俗;瑪賽福音第六章22節寫道:「眼睛就是身體的燈。所以,你的眼睛是健康,你的全身就都光明。」
耳朵大方便聆聽主的聲音;馬爾谷福音第四章23節寫道:「誰有耳聽、聽罷!」
溫文的唇是用來光榮及讚美主,聖詠63篇:「我的唇舌要時常稱頌你」
咀要細密,因那是有害言詞的出處,要小心把守。
鼻小,一般認為那是情欲感性的通道。
頭大暗示生活中的主要任務是默想與祈禱。
早期的基督受逼害數百年,到被認可為羅馬帝國的主流宗教,許多教徒認為要離世而獨立,興起獨修及群修的隱修院運動,部分教徒成為「專業基督徒」,形成僧侶(隱修士)一群。科普特藝術就是早期基督教文化的特產。
但很快,到八世紀,有部分神學家根據聖經(舊約)誡令,出谷紀20章4-5節:「不可為你製造任何彷彿天上、或地上、或地下水中之物的雕像。不可叩拜這些像,也不可敬奉,因為我,上主,你的天主是忌邪的天主。」東羅馬拜占庭利奧三世在726年下令禁止製作及偶像崇拜,這搗毀聖像的運動(Iconoclasm)延續百年。再加上新興伊斯蘭教反形象的傳統,形象藝術在地面眼前消失,一直要等到十三十四世紀,形象才有翻生(Re-naissance)的機會,一般譯作「文藝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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