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樂迪．里思特作品「幻彩巨膜」（2022年）

　　「準備好了沒有？」我們拉扯著上下眼瞼，準備讓別人往自己的眼睛吹氣，嘗試把那擾人的眼睫毛趕去。這是一個極為親密的動作，大概就像接吻一樣。在那一刻我們的靈魂之窗被敞開了，赤裸地顯露著身體上最為柔弱的部分。人們在現今的疫情下，害怕陌生人帶有病毒的飛沫會接觸到我們，然而自己熟悉的朋友卻沒有受到感染的可能性。一切親密與陌生的接觸，都只是建基於一份信任。瑞士媒體藝術家皮皮樂迪．里思特（Pipilotti Rist）在大館帶來個人展覽「潛入你眼簾——皮皮樂迪．里思特」（Behind Your Eyelid—Pipilotti Rist），以糅合聲音、錄像及雕塑作品的裝置藝術，探討身體、大自然與數碼世界之間的關係。在一個沉浸式的虛擬空間內，發掘及揣摩一種熟悉的親密感。

自由人與當權者

（左）皮皮樂迪．里思特作品「像素森林 香港中環奧卑利街大館 3 樓」（2016—2022年）、（右）「寓所」（2022年）。

　　在不同的時代和國家，人們對於親密接觸的定義都會有著不一樣的標準；譬如是擁抱、牽手、接吻或是做愛，也許都只是社交場合上的一種見面禮儀。有一些人會認為這一切都是正常不過的行為，其他人則會當作是人生大事一般看待。皮皮樂迪以第一個展覽廳「像素森林 香港中環奧卑利街大館 3 樓」內的「冰鮮的陰唇」形象的三千盞手製 LED 燈作為序幕，到以影像和物件交織於家中場景的裝置作品「寓所」作結，似是引領著觀賞者走過一段完整的從出生到死亡的經歷。

（左）電影「發條橙」（A Clockwork Orange）、（右）皮皮樂迪．里思特作品「房間」（1994—2017年）。（左）圖片來源：Warner Bros／Hawk Films／Kobal／REX／Shutterstock、（右）圖片來源：大館。

　　當中在意念和視覺上的轉變，就如在電影「發條橙」（A Clockwork Orange）中，男主角於開首手執一杯牛奶盯看著鏡頭的自在，到他被判刑後被器具睜開著眼睛，強迫他反覆觀看暴力與色情電影的拘束。從來自己不想要看見的東西，只要閉起雙眼就可以看不見了。然而在其中的一個展覽廳「房間」中，空間內放置了龐然的家具、遙控器和播放著皮皮樂迪早期拍攝的十部錄像作品的舊式電視，似是在營造從前一家大小在客廳裏看電視的情景。現在人們可以選擇在一個細小的螢幕裏，觀看自己喜歡的節目。從前在家中拿著遙控器的就是當權者，只有那一個人有著權利去選擇看自己喜歡的節目，身旁的人亦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螢幕上的黑白條紋。在展覽廳內所營造的是一種欲言又止的感覺，按捺著按動遙控器按鈕的意欲，同時亦守候著當權者的離去。

黑白分明的等待

皮皮樂迪．里思特作品「水虎彩膏」（2022年）。圖片來源：大館。

　　等待是一個最為親密的行為，因為我們會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一個人的身上。人們睜開著眼睛，嘗試分析眼前所看見的細節。在小時候我們都希望有著一個黑白分明的世界，希望每一個問題都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我們希望把掉進眼內的眼睫毛拔去，讓刺痛的感覺消逝。或許人們在年老的時候，都會想要把眼睫毛保留在眼內，因為那一種刺痛感可以讓我們知道，自己還仍然是活著的。

　　法國精神分析師雅克・拉岡（Jacques Lacan）曾在巴黎聖安妮醫院（Sainte-Anne Hospital Centre）的研討會上提及：「欲望是所有人類經驗的核心，一種對於無名事物的渴求。」（Desire, a function central to all human experience, is the desire for nothing nameable.）在展覽中所彌漫的是一種親密的空虛感，就像是在車站裏一起候車的人。雖然各自的目的地都並不一樣，但是在等候的一刻，大家的關係是親密的。或許空虛就是生命的本質：從一個甚麼都沒有的空間而來，在一個甚麼都沒有的空間而去。

大館：「潛入你眼簾——皮皮樂迪．里思特」

策展人：Tobias Berger

日期：即日至11月27日

時間：周日至周四（10:00—20:00）| 周五至周六（11:00—21:00）| 周一休息

地點：大館 香港中環荷李活道10號

查詢及票務詳情：https://www.taikwun.hk/pipilotti/

參考文獻

Lacan, J. (1991). The seminar of Jacques Lacan / the ego in Freud's theory and in the technique of psychoanalysis, 1954-1955. (S. Tomaselli, Trans., J.-A. Miller, Ed.) (1st ed., p. 223). New York: W.W. Norton & Company.